庭下骨

刺客列传同人，主慕容离X陵光

还会涉及钤光和裘光等cp

王城被攻破那日，朱雀殿那华美却显得空旷的帷幕下，只剩下天璇王陵光一人独坐。他未着盛装，只是穿着轻紫笼纱的常服，额间系着抹额，一双眼帘低垂的桃花眼却略嫌空洞。他的手一直在抚摸一只竹箫，间或咳嗽两声，那双白皙的手也跟着颤抖起来。

宫门外一片混乱，宫人们听说宫门已经被遖宿和天权联军攻破的消息后便四散逃命，甚至有跑掉的鞋子到处散落。昔日热闹的园林之中一片惨淡之景。

陵光不想逃，自从知道裘振战死的消息之后便已决定不逃了。这样穷途末路的时刻不是没有过，只是没想到重来一次之后，结局还是这么相似，他还是输得这么惨，还是没能保住那些对自己来说重要的人。

情之一字，害人不浅。

上一世自己灭了他全族，最后也被他搅得国破家亡。这一世，竟也还是栽在同一个人手上。只是上一世自己至死没有见过他，而这一世……

震天的脚步声喊杀声越来越近，兵器撕裂皮肉的声音令人从骨子里发冷。那是他忠心的侍卫们最后的守护。

宫门被骤然踢开，遖宿的士兵们冲了进来，刹那间就搅乱了这一殿的清冷寂静。

陵光不曾抬眼，就好像周围发生的事都和他没有关系了一样。终于，一名剑眉星目的银甲男人缓缓踏入殿来，身形挺拔气质尊贵，迈着不急不缓的步子来到陵光面前，神色高傲冷酷。那是遖宿王毓骁。

“天璇王，你降不降？”

陵光抬起眼，那双湿润的眼眸中骤然迸射出凌厉的光华，“他呢？”

毓骁冷哼一声，似乎带着几分嘲弄，“你说谁。”

“慕容离。”

这三个字出口，便好像是开启了诅咒，陵光的手不易察觉地抖了一下。

毓骁笑了，那嘲弄也就愈发鲜明烫人，“你为什么认为他会想来见你这个仇人？他恨不得扒你的皮，喝你的血。”

字字句句，像针一样扎在心上。可是陵光却也跟着笑了，那笑容凄然，尤其是那眼中盈盈的水光，饶是铁石心肠之人，看了也不禁动容。

“就是因为如此，他不想看他的仇人一无所有时悔恨的样子吗？”

毓骁知道慕容离在逃去天权国之前，曾有一段时间被陵光囚禁。慕容离不曾多说过那段时间的遭遇，不过在他的想象中，定然是百般磨难，艰险求生。每当他这样想象，想象慕容离可能遭遇过的虐待，心就疼得不行，对那个未曾谋面的天璇王的恨意也便浓上一分。

可是今天见到的这个天璇王，却和他想象中残暴荒淫的样子截然不同。

他没想到，天璇王竟然这么年轻，而且这么……好看。尤其是那双总好像要流泪一般的桃花眼，还有身上那一股病弱忧郁的气质，都令人……恨不起来。

敏锐地感觉到自己竟然有些心软了，毓骁决定不再跟对方多说，“不要再说废话了，你到底降不降？”

其实不管降不降，他都不能杀他。阿离嘱咐过，不要伤他性命。但是，他手上还有别的筹码。

“如今你已是穷途末路，只要你愿意写封降书，我保证，善待你的臣民。”毓骁说着，目光看向殿外被夕阳染成血色的天空，“丞相年岁大了，我们也自会好好照顾他。”

听到丞相两个字，陵光的表情微微一变。他终于有了动作，缓缓地从王座上站起身来。

“我要见他。”平缓却坚定的声音，即使穷途末路，也有着帝王的威严。

他苟活到现在，不过是想最后再见慕容离一面。有些话，他想要当面说清楚。等话都说完了，他也会追随着公孙钤和裘振，去往那不归黄泉。

“王上。”忽然传入殿内的声音，清冽温和，却另陵光的心狠狠地揪紧了。

踏入殿内的人一袭热烈如火的红衣，长长的墨发伴随着他的步子款摆，如谪仙般美丽出尘的面容上看不出情绪。这般风姿秀雅的人物，世间罕见。

毓骁原本凛然的神色瞬间温柔了不少，“阿离，你怎么来了？”

慕容离那双漆黑的眸子自从进入殿中那一刻开始，就一直紧紧盯着那也正痴痴望着他的紫衣人。三年不见了，怎么好像他比以前清瘦憔悴了不少？

可转念一想，自己这几年悉心布计，杀孟章、害公孙钤，灭天枢、天玑，终于夺回瑶光，挥兵踏平天璇，将害死自己全家的仇人踩在脚下，这样的结果难道不正是自己想要看到的吗？

而陵光，望着那越走越近的故人，脑中亦是一片空白。

他恍惚又回到了五年前，初次见到慕容离的情形。那时候的阿黎也是那样惊才绝艳的模样。只不过那个时候慕容离是被人押送入殿，是他的阶下囚。而现在……

“阿黎……”陵光呢喃着，手死死地攥着那支箫。

相比较于陵光难以掩饰的激动，慕容离则显得十分冷静，冷静到无情的地步。

“为何要见我。”慕容离淡淡地问。

陵光向前一步，却猛然被毓骁用剑指住胸口。他脚步一顿，却还是执拗地要往前走。

慕容离轻轻推开毓骁的剑，“不要紧。”

“你……当初为何要走？”陵光那仍然带着几分执迷不悟的痴然的双眼，几乎另慕容离那颗早已被千锤百炼过的心也微微疼痛起来，“如果你这么恨我，当初陪伴在我身边有那么多机会可以杀我，为什么要走？”

可是慕容离的心疼也只持续了一瞬而已，他冷冷地移开对视的目光，朱唇轻启，“你杀我亲人，灭我国家，屠我国民。只是杀死你，未免太便宜你了。”

短短一句话，却另陵光整个人都怔住了。那双水光滟潋的眼睛里，也终于真的流下了眼泪。

对于一个君王来说，陵光太爱哭了，以前他一哭，慕容离就会心软。

可现在想想，可能就算那心软也都是假装出来的。

可好像还嫌不够似的，慕容离看向他，一字一句说道，“我要让你活着，尝到同样的痛苦，要你看着自己国破家亡，要你尝尝沦为亡国之奴的滋味。陵光，这是你欠我的。”

陵光脸上挂着泪，却强行笑了起来，笑得弯下了腰，笑得肝肠寸断。

“你说得对，这是我欠你的。可经历了两世，也该还清了吧？”

慕容离不懂他口中的两世指的是什么，但是他预料到了陵光接下来的要做的事。果然，只见陵光猛然从长箫中抽出剑来，扬手就要抹向自己的脖子。

慕容离闪电般出手，红袖如虹在空中舞过，一把捏住了陵光的手腕，竟是一把将那对男人来说略嫌纤细的手腕给拉得脱了臼。陵光痛叫一声，手中的兵刃也落在了地上，发出一声怆然龙吟。

那是从前阿煦送给慕容离的那只箫，当年匆匆逃离天璇，却把这支箫留了下来。谁想得到，陵光竟然把它当宝贝一样留在了身边。

天璇王，永远是败在一个情字上。前一世是如此，这一世也是如此。

士兵一拥而上，将陵光制住，防止他再自寻短见。陵光不断挣扎，那依然因为落泪而通红的眼睛里射出绝望而愤怒的目光，死死盯着慕容离。

“阿离——”又有一人匆匆从殿外赶来，身后还跟着不少侍从。来人一席玄色衣甲，相貌俊秀不凡英姿勃发，那言语和眉目间却又带着几分赤子般的天真。正是天权国主执明。他看到正在地上挣扎的陵光，不禁讶然，“阿离，你们在这儿干什么呢？这个人就是天璇王陵光么？”

毓骁翻了个白眼，“不然呢？”

“哇，没想到他竟然是这种弱不禁风的样子！”

“王上！”跟在他身边的子煜忍不住低声提醒了一下。就算是亡国之君，也总该给予应得的尊重啊……

“现在打也打完了，阿离，你可以跟我回去了吧？”执明根本懒得管其他的，只是兴冲冲地向慕容离道。

“阿离乃是我遖宿瑶光郡郡主，岂能跟你回去？！”

任凭毓骁和执明在身后争吵，慕容离向前一步，优雅地蹲下身来，望着被压在地上动弹不得的陵光。而陵光，也用一种夹杂了悲伤、恓惶、愤怒、绝望……以及一丝仍然未死的痴然的目光盯着他。那柔软的嘴唇，已经被他自己咬出了血来，染出一片凄艳的殷红。

慕容离忽然伸出手，温柔地为他擦去唇角的血迹，那双魅色横生的凤眼，也仿若在看着一个情人，而不是仇人。可是从他口中吐露的言语，却森冷慑人：“从现在开始，你就是我的囚犯，你是属于我的。只有我让你死的时候，你才能死。”